九州星辰文学>修真仙侠>失控 > 第二十九章无以复刻
    任洋将钱倒在床上,好几捆百元大钞,薛如山眼睛都看直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下终于有救了!”薛如山双手捧着钱,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你开心吗?”任洋两眼空洞,看着薛如山。“开心。”薛如山直点头。任洋见状,惨白的脸上也挤出笑来,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冷静了下来,就在刚刚,他失去了家人。“呜呜呜……”任洋委屈极了,哭了出来。“怎么了?”薛如山收起笑容,抱着任洋。“我只有你了。”任洋死死抓紧薛如山。“我会一直在的。”薛如山轻抚着任洋的后背。“他们说的都是气话,你爸妈不会和你断绝关系的。”任洋将头靠在薛如山的肩头,他不明白薛如山这样一个温柔的人,爸爸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后来薛如山给任洋写了张借条并按了手印,他拿十万还了债,剩下几千块钱,两人去高档餐厅吃了顿饭,算是第一次正式约会。和家里断了来往之后,父母连学费也不帮他缴了,任洋不得不选择退学,当薛如山提议他可以用打工来承担任洋的学费时,被任洋拒绝了,他知道薛如山过得比他还苦,他还有弟弟妹妹要养,任洋不想成为薛如山的累赘,上不上大学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任洋直接搬到了薛如山的出租屋,白天打零工,晚上自学大学时没有学完的专业课,薛如山也换了行业,什么都干过,仅靠微薄的工资活着,两人日子过得紧巴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任洋在那阵子竟学会了做饭,学着菜市场的大婶那样讲价还价还要再顺走一把葱,买东西之前一定要货比三家才肯掏钱。任洋对这种生活过得信手拈来,也许是从小衣来伸手,换了新环境反而没有让他形成巨大的心理落差,更多的是新鲜感,竟很快就适应了。持续了有半年,薛如山却坐不住了。“任洋,你真的不打算和你父母和好吗?”吃完饭的时候,薛如山冷不丁地问。“怎么突然提这件事?”任洋给薛如山碗里夹了块肉。“我就问问。”薛如山垂下眼眸。“我不想因为你为了我,和家人闹得这么僵,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还有父母在身边。”薛如山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我知道了,我有分寸的。”任洋心里明白这些道理,他不是没去找过爸妈,但是他们却让他和薛如山分手,任洋自然是拒绝了。就这样过了一年,兴许是同居久了,任洋和薛如山之间也免不了会像别的情侣那样,时不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架。薛如山对任洋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淡,有时一天说不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任洋会听见薛如山抱怨厌倦了这种生活,但更多的是自怨自艾,埋怨自己没能力,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穷困潦倒,而且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谈论过对未来的规划,这样碌碌无为的日子要持续多久,谁也说不清楚。一次,任洋从书店出来时迎面碰上了高中时期的同学——那个曾经喜欢他的女生林乐然。“任洋,你的变化好大。”林乐然一眼认出了任洋,感叹道。“是吗?”任洋笑了笑。“说不出来的感觉,变得更加稳重了一些。”他们之间已经两三年没见过了,高考后,林乐然如愿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全家也跟着搬了过去。其实,一直以来林乐然挺感激任洋的,高中时期他把任洋当做自己的榜样,她以为自己会和任洋上同一所大学,没想到任洋却选择了就读家乡的学校,虽然林乐然错失了和任洋在一起的机会,但她上大学之后遇见了好多比任洋还优秀的男孩子,因此整个大学时期也并没有留下什么遗憾。这次林乐然回来,是来看望还在老家的亲戚。两人在路边闲聊了几句,林乐然无意提及了他的表弟最近忙着创业,还差合伙人,任洋觉得这是一个机遇,要来了表弟的联系方式。林乐然的表弟叫林昂然,比他还小五岁,看起来家里有点小钱,年纪轻轻就想着干出点事业,书也不想读,找家里要了笔钱说是想创业。两人见面之后,任洋就从林昂然的表情动作和肢体语言看出来了,他们是同类人,他们聊了半天,任洋愣是没听出来这小表弟到底想创个什么业,空有一笔钱,但脑袋空空。“这样吧,我帮你创业,你出钱,如果盈利了我们五五分成。”任洋提议道。“好。”林昂然和他一拍即合,任洋看得出来他脑子不太好用。后来任洋就开始风风火火步入创业的道路,经过他的调研,他觉得目前国内对于同性娱乐行业是一个大缺口,于是他瞄准风口和时机用表弟的钱开了一家同性主题的酒吧,也就是后来的。那段时间,几乎全是任洋一个人去看场地、拉合作、跑供应商、学习酒吧运营等等。同时那阵子,他和薛如山也几乎在冷战当中,薛如山对他越来越冷淡,任洋也没空搭理他,忙着创业。功夫不负有心人,酒吧终于如火如荼开了起来,生意蒸蒸日上,任洋成了酒吧的实际掌控人,他为薛如山安排了一个好吃好喝的岗位,两人的生活终于有了改善,感情也逐渐回温。条件变好了以后,他们换了大房子,薛如山也如愿当上了职业车手,经常会去外地参加各种比赛,有时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上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异地,薛如山每次回来后几乎都不会碰他,要么是在两人正亲热时,薛如山又及时打住,像丧失了性功能一般。任洋在店里和表弟诉苦,说薛如山好久没碰过他了。“你要不要给他试试那个药。”说起这些来,小表弟头头是道。任洋从林昂然那里搞来一瓶药,准备放在薛如山的水里让他喝下去。当天夜里,薛如山喝下任洋给他准备的水,等到半夜三更,任洋感觉身旁的薛如山在床上翻滚,像是睡不着,他在黑夜里脱掉衣服,摸索到薛如山身上。“别碰我。”薛如山推开他,听声音像是很难受。“为什么?你不想和我做吗?”任洋打开灯,一脸失望。沉默良久。“我们分手吧。”薛如山痛苦地捂着脸。“嗯?”这五个字犹如五雷轰顶,令任洋难以接受。“我们分开吧。”薛如山叹了口气,像是已经做了很久的决定。“为什么?你爱上别人了?”任洋还是难以相信,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没有,是因为我压根就没有爱过你。”薛如山靠在床头冷漠地说。那一刻,眼前的薛如山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任洋一开始就知道,薛如山爱自己没有像他爱薛如山那样热烈,当他以为他们终于冲破了时间的束缚,苦尽甘来的时候,薛如山却亲口告诉他,自己并不爱他。这比杀了任洋还难受,他多么希望薛如山没有说出这句话,还可以像以前那样继续在他身边,即使薛如山并不爱他,他依然能感到满足,活在自己编造的谎言里。“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薛如山将任洋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抽离。“之前向你借的所有的钱都在这张卡上,这是我靠比赛的奖金攒下来的,你把你爸爸的钱还上,和家人和好吧。”薛如山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任洋。“我不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任洋流着泪摇摇头,紧紧抱住薛如山。“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这么多年了你在我身上浪费了好多时间,你值得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薛如山奋力挣脱任洋的怀抱。那天晚上,薛如山留下银行卡骑着摩托车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阵子,任洋失魂落魄得都没心情上班了,酒吧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找上了林昂然,看着各种代签字的文件,急得他直挠头。“任洋什么时候回来啊!”林昂然当着员工的面哀嚎道。薛如山走的那晚,边开车边流泪,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他明明不爱任洋。薛如山接近任洋是带有目的的,就如同任洋父亲说的那样,薛如山接近任洋不过是为了钱,第一次在派出所见面的时候,薛如山见任洋穿着名牌衣服、背着名牌包,他就知道了任洋家里肯定很有钱。于是当天他特地等在任洋的校门接他放学,带他兜风,甚至利用任洋的同情心,编造自己还要打工供弟弟妹妹读书的谎言,没想到那天任洋直接给了他八百块,薛如山尝到了甜头。为了能榜上这款长期饭票,薛如山偶尔也会欲擒故纵,表示出自己不需要任洋的任何帮助,一来二往就更激起了任洋对他有求必应的心理。一开始,薛如山只想着和任洋做朋友,没想到任洋却想和他处对象,为了钱,薛如山只能迎合任洋的心意,和他以情侣的身份在一起。这么多年,薛如山也说不清自己对任洋有没有产生过感情,他也没想到提分手那天他会哭,可能自己对他多多少少也是有点情分在的吧。薛如山还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等在任洋校门口时的心情,是期待、心动,他看见阳光洒在任洋的脸上,清澈的眼神里满是笑意,如果薛如山不以目的而接近任洋的话,那一刻他肯定会爱上任洋。分开一段时间后,任洋依旧不死心,他经常悄悄跟着薛如山到全国各地看他比赛,带着口罩和墨镜,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赛道上薛如山帅气的身姿,跟着观众一起欢呼。没想到,在最后一场比赛中,任洋却亲眼见证了薛如山的死亡,他看着薛如山被撞飞,飞出五米远,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液从他的头盔里缓缓流出。任洋嘶吼着翻进赛道,看着满地的血,抱着薛如山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薛如山仿佛进入了走马灯,多年前的那场雨后,任洋就是这样呼唤了他的名字,他好想吻一吻任洋,就像当年一样。“你别碰我……我有艾滋。”薛如山用尽全身力气想把自己推离任洋,但是看见自己手上的血液弄脏了任洋的衣服,又迷茫地缩回手。“为什么要瞒着我?”任洋紧紧抱着他。“你走开……我根本就不爱你……我不爱……你。”薛如山虚弱地说着这句话,眼泪跟着流了出来,那一刻他承认了,他说的并不是事实。“你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坚持一下……”任洋看着薛如山的瞳孔变得越来越涣散,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句话。后来,因为薛如山有艾滋病这件事惊动了疾控中心,现场处理了他的血液,他的尸体也被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运到了特地停放的地方,医院说这种情况,建议尽快火化,给薛如山使用过的各种医疗设备和器具也必须经过严格的消毒和焚烧。那天,任洋亲眼看见医生在对他进行抢救的时候,剪开了薛如山的衣服,他的皮肤上有好多小红点,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和谁染上的。随后,任洋在医院见到了薛如山的亲人,他们是赶来处理遗体的。“您是薛如山的姑姑吗?”任洋问道。“我们是他的父母。”夫妻两一脸愁容,眼神里是迷茫和无助。不知为什么,任洋松了口气,虽说薛如山骗了他,但好在薛如山的家人还在。薛如山的死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因为车祸在现场遗留了很多血液,离得近的那些观众总是人心惶惶的,那阵子,疾控中心成了一个极其热闹的地方。任洋的父母也带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好在结果呈阴性,父母松了口气,抱着任洋哭了好一会儿,可任洋自己内心毫无波澜。许多年后,任洋也换了好几任男友,每一个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薛如山的影子,他从来都不后悔遇见薛如山,如果时光倒流,他想他还是会走到那个留着微长卷发的陌生男人面前说一声:这个挺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