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空气中飘着腐叶的腥气,常家村后山的野杜鹃被晒得打了蔫。晴天响雷,越来越闷热,都是风雨欲来的征兆。老烟鬼蹲在樟树根上咳嗽,喉管里滚动的痰音和山洞里传出的女孩尖叫声混在一起,惊飞了灌木丛里的灰喜鹊。“妈的,老二真是越来越变态了。”刀疤脸用草茎剔着牙,汗津津的后背在粗布衫上洇出盐渍。山洞里又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少女的哭喊陡然拔高,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小兽。光头眯起眼往山洞里张望,后脖颈的旧伤又开始抽痛。三年前那颗子弹擦着颈椎飞过去,把他的脑袋永远钉在了向右倾斜的角度。岩壁上的煤油灯把二当家的影子投得老长,那影子正抡着什么东西往地上砸。“要我说,还是乡下的姑娘经折腾。”老烟鬼往石头上磕了磕铜烟锅,火星子溅在青苔上滋啦作响,“上回那个县剧团的女演员,老二拿烧红的火钳子烫,都没有撑过一天。”山洞里的哭喊突然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像被什么堵住了嘴。刀疤脸突然笑起来,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你们猜这次能坚持多久?我赌十斤粮票,撑不过日落。”闷雷在云层深处翻滚,光头不接话茬,每次和刀疤赌,他都输。“都警醒着点!”独眼龙突然踹了块碎石过来,“飞哥今晚可能来看货,别他妈跟三天没睡觉似的。”独眼龙是他们这些人里的头头。他们五个都是被公安通缉的杀人犯,走投无路时是常龙收留了他们,他们替常龙卖命。听到独眼龙这么说,光头摆弄着手里的枪,歪了下嘴。“老大,你前天也是这么说的。”其他人跟着附和。“闭嘴,大老爷们唧唧歪歪抱怨什么!”独眼龙骂着他们,心里也在打鼓。常飞是常龙干儿子,帮着管卖货收货的事。上批货送出去,飞哥按照惯例该上山来看看才是,可迟迟不见飞哥身影,他们心里也有些不安。“山下不会出事了吧?”“能出什么事。”光头不以为然。他扶着酸痛的脖子往树林里走,裤腰上别的五四式硌得胯骨生疼。雷声越来越近,山风卷着土腥味扑在脸上。他忽然瞥见老槐树后闪过半张脸——绿豆眼、龅牙外翻、脸上满是紫红色痤疮,阴森躲在树后。“鬼!鬼啊!”歪头踉跄着后退,手指扣在扳机上直打滑。独眼龙听到动静冲过来,那个身影慢悠悠从树下走出来。一个女人,一个很丑很丑很丑的女人。独眼龙从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人!丑的甚至有几分邪气。“你她妈谁?”刀疤脸脾气冲,扛起枪对着丑女人。暴雨终于砸下来,豆大的雨点在山石上撞得粉碎。雨砸下来的一瞬间,丑女人动了,快的看不清身形。“砰!”“砰!”“砰!”独眼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睁眼便发现另外三个兄弟已经被撂倒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真踏马见鬼了!独眼龙扣动扳机,瞄准丑女人,毫不犹豫开枪!“砰!”子弹射出,划破雨幕。几乎是瞬间,丑女人身形如落叶,消失在独眼龙视线中。“人呢?”独眼龙握着枪的手颤个不停,惊惧大吼。“在这。”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女人声音幽幽。一股凉气瞬间涌上独眼龙心头,还不等他反应,冰的瘆人的手摁住他手腕,两个指头并拢,朝着他手腕重重一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