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树也不催着她,只是安静地盘起腿,陪着她一起坐着。
许久许久,久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久到温树都以为零月不会开口。零月依旧把脸埋在手心里,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中传出来。
“温树,你说,生命有意义吗?”
温树听完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零月的身上开始散发出阵阵杀意,我是让你解答问题,有不是来让你嘲笑的,你再笑,我就......
“抱歉啊,”温树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揉着零月柔顺的头发,还没从爆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让我再笑会儿,哈哈哈哈哈......”
零月狠狠地甩掉他的手,一巴掌把他从树上推了下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树那张笑得有些扭曲的脸,面若寒霜。
“有什么好笑的。”
“你一个执掌生命权柄的神,居然在怀疑自己的权柄有无意义!这简直是我活到现在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零月如遭雷击,僵立当场,萦绕城的精神力场开始崩溃,城中人大多只是感到有一丝奇怪,不知为何想不起之前自己要做些什么,转瞬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温树摇晃着从药园门口进来,进入他人的精神世界,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他敲敲自己还有些发胀的头,无奈地看着坐在树上还没把脸从手心里找到的零月,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果然,一根筋的人容易钻死胡同,不撞破南墙不回头,可自己总不能真看着她去撞啊。就她现在的德行,肯定撞死的是她自己不是南墙啊。
“我知道,我,我不该怀疑自己的力量,”指缝中传出的声音有些呜咽,断断续续的。“可我就是想不明白,生命注定要消失,还有很多弱小的生命朝生暮死,连自我意识都不能建立,它们活着就是成为其他生物的口粮,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唉,你知道进化吧。”温树揉揉太阳穴,努力地想用自己那有限的知识储备来解决一个可能连哲学家们都未必能回答上的问题,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提出问题的人本身也不够聪明。
零月的头带动着手一起点头。
“很好,”温树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说错数字。“科学研究表明,早在三十五亿年前,生命组成的最小单位——细胞诞生了。三十五亿年后的今天,你坐在树上,捂着脸,问站在树下的我生命有没有意义。我也不知道。如果说生命没有意义,那么我们否定了过去的三十五亿年,否定了单细胞生物到多细胞生物的努力,否定了动物,植物,原生动物的分化,否定了进化树上的各个分支,否定了外面那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可你要说生命有什么意义,确实,如你所说,生命诞生后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他必然走向死亡,千古以来无一例外。”
“你要非揪着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或许生命的诞生中根本没有设定这一条,毕竟,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一个意义?生命之所以高于机器,就在于机器只是按照程序,毫无变化,而生命,它有无限的可能。”
“你知道吗,这个星球上的生命,经历过六次物种大灭绝,每次都命悬一线,只留下那么一点点点点种子,可很快,它们又征服了球。或许你依旧会觉得这一切没有意义,可我到是觉得,我们两个浪费了它们一次次的努力,在这里,衣食无忧,却在思考生命有没有意义?这才是最没有意义的!生命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来生活!用来浪费!不管有什么意义,这个意义是对你还是对别人而言,你不要刻意去寻找它,你只管生活,它会来找你的。”
零月放下手掌,后面藏着两个红红的眼圈,楚楚可怜。
“真的?”她泪眼婆娑地问道。
温树站在树下,张开双臂,微笑着看着她,眼神温柔。“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