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24年的短短人生里,我总共自杀过两次。
他救了我两次。
我很难描述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还活着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在睁开眼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那么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耳朵里充斥着病房里各种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响,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直到离我不远处的一张病床的仪器突然发出刺耳尖利的报警声,我的注意力才被拉回来。
我望向那边,即使盖着被子,但从被子凸起的单薄轮廓,还是可以看出病床上躺着的那人很瘦,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显得面庞上戴着的那个氧气罩特别大。
他还在呼吸吗?我盯着那个氧气罩,不明白为什么他旁边的机子会突然尖叫。是仪器故障吗?怎么还没来人看一下?正当我开始着急的时候,病房的门很快被打开,有白色的身影从我床前掠过,很快,又风一般的跑了出去。她跑得很是匆忙,连报警声都忘了关,所以直到她又回来,那刺穿耳膜的警笛声就一直在整个病房里回响。我试图用手捂住耳朵,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双手分别被绑在病床两边的护栏上,无法动弹。
好在那人很快又跑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位穿白大褂的。报警声终于停下来,那些人围在那张病床前,好像在对那人的身体进行各种检查。我迷茫地看着那边,心不知怎么地紧揪着,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紧张起一个陌生人来,只觉得在那沉默着忙碌而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就几分钟,或许过了二三十分钟,时间于我而言突然没了具体的概念,只看见那些人终于从他床前散开,护士正在撤掉他身上连接着的各种仪器的线。
他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一个人的死亡,如此地猝不及防。但我却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迷茫。
在他弥留之际,他有感受到痛苦吗?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迎接死亡的呢,解脱?恐惧?不甘?还是高兴?他看起来走得那么地顺利,一点痛苦的喊叫都没发出,也没挣扎。所以,他走的时候应该很轻松吧,没有疼痛,也没有难过,就那么顺利地走向死亡。
他肯定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才不用受这些苦,我心想。
我从他那边转开视线,重新盯着头顶的白炽灯,虽然我知道在当下这种场合很不适宜,但我还是没忍住地突然笑出了声。
你看,童也,真讽刺啊,为什么别人都能死,怎么就你总是死不成呢?!
在神那里,你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吧,所以才这么难死。就像老人常说的那句,祸害遗千年。
但我到底祸害了谁呢?
我有点想不通,但这没关系,既然我没死成,那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想明白这个问题。现在最首要的,我得让人知道我已经醒了,然后把绑在我手腕上的绳子给解开。但此刻病房里只有那一个护士在,我只得耐心地等到她把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再开口。
她手上的动作很快,不一会插在那人身上的各种管子就已经撤了下来,然后又来了几个人,一秒都没停留地将那人的病床推了出去,只留下她在后面开始整理病床旁柜子上的一些东西。
我琢磨着这时候应该可以开口了,便小声地叫她,“护士,您好,请问能帮我叫下医生吗?”
病房里很安静,她一下就听到了,走到我身边,开始查看我的状况。
我看见她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过的痕迹,心里觉得奇怪。按理说,在医院工作的人,对于死亡应该已经见怪不怪,怎么还会为一名跟自己非亲非故的病人的去世而流泪呢?!
或许是我探寻的意味太过明显,她一边开始查看连接我身体仪器的各项指标,一边问我,“你看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