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盛情,伏奇多有放肆,这坛酒就当向皇后娘娘赔罪了!”
他动作粗犷毫不讲究,有透色的酒顺着胡子拉碴的嘴角流下,便用衣袖擦去,一坛子的春叶竹量可不少,伏奇之前也喝了不少,于是等哼哧哼哧把酒喝完,竟突兀且响亮得打了个酒膈。
吓得在座的贵妇人连连摇头。
果然是匈奴蛮人,春叶竹如斯美酒,给他们喝,真是暴殄天物。
搁下酒坛,伏奇眯着眼扫过在座妇人女子,中原确是一块肥肉,怨不得他们匈奴祖祖辈辈都想往中原拓宽势力。
“从前呆在匈奴,伏奇眼界不宽。如今到了大周才知道什么叫做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他眼里的轻佻毫不掩饰,摇头晃脑地念着实为大不敬的诗词,应该是醉得不清。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描绘的是后宫妃嫔的寂寥生活,伏奇如此用法,不知他是真没学好中原文化,还是没把大周放在眼里。
匈奴把女人当做货物随意买卖挑拣,无论高低贵贱。但在大周,凡能入保和殿的妇人女子,哪个不是诰命加身,不是皇室血脉?岂容他一个战败之人轻辱。
但和一个罪鬼讲理,最受罪的还是自己。
见殿内鸦雀无声,伏奇脑袋昏昏沉沉地又开口道,“大周皇帝,来前我父王特意嘱咐,为保两国相安无事,还请大周与我匈奴结秦晋之好,当然,惟有皇室女子方能彰显诚意。”
“不然,”伏奇粗粝一笑,“我父王年纪大了,怕是看不清大周的诚意呐。”
话里话外,都是要和亲的意图,且胃口还不小,要他们赵氏的女儿。昭阳长公主原是置身事外地看戏人,但细细一盘算,竟发现她的淮安是唯一一个能够送去和亲的。
牵扯到小女儿,昭阳长公主便不能再做个局外人了,心思斗转间她想到皇室里的另一位女儿,现年十二,只消再等上两年,也能和亲嫁人。
“伏奇王子有所不知,”一片寒噤中,昭阳长公主开了口,
“我大周贵女凡论婚嫁,皆要经纳采、合八字、纳吉、纳征、请期,最后才有迎亲,这些不花上一两年的年时间可做不完。现在你们才来几天,便开口要娶我大周贵女,方才也说了入乡随俗,既然娶的是我大周女儿,自然也该守大周的规矩,上边说的规矩,一概不可废。”
“皇上,您说呢?”
成帝从昭阳长公主墨黑的瞳孔里里读出了威胁,为了淮安,他这位故作远离红尘的皇姐,终于想起了自己手里的王牌。
先帝给她的那支军队,既是催命符,也是保命符。
对于成帝而言,内乱不好,外患亦不好,不过这些都是远虑,眼前更重要的,是昭阳长公主手里的那只军队,没有哪个帝王会让头顶上悬着一把随时会往下落的剑。
“既是和亲,便是两国的事,大周的规矩要守,可匈奴的规矩也不能不管。”成帝打着哈哈,听着是两方都不偏帮,但听在昭阳长公主耳朵里,就是要送她的淮安去做这劳什子‘女英雄’的意思了。
她可不信成帝会不知道皇室里有几个适龄女儿家。